GangSejong

十五 阿代比耶之泪

四辆越野车停在了开罗北郊一处废弃工厂。

天空下着雨,在眼下这个季节,脚下这个国度,是件极不寻常的事。

山本身穿便服,率先一步跨下了车。随从连带了平在内四人也从车里走了出来。松软的土,已经被细密的雨所浸润,化为了裹挟在鞋底的泥泞。

对方似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为首者身穿迷彩服,歪戴着军绿色的贝雷帽,在一群荷枪实弹的战斗员簇拥下坐在阴影中破损的木箱上。他的脚边是两个黑头发的小孩,双手被反绑,蒙着眼,四五岁模样。而他身后,是两具尸体,蒙上了白布单。

“欢迎欢迎。你们倒是很守时嘛。”为首者用带有浓重口音的英语与山本打起了招呼。

山本把手提箱拿到了自己面前,弯下腰,将箱子缓缓放到了地上,继而打开了密码锁,露出一叠叠崭新的美元,压低声音道:“这里是三十万美元。我是这两位孩子的远亲,想要带他们回去。”

“哈哈哈哈。三十万,这跟昨天说好的可不一样哦。”为首者把玩着手上的枪,忽然顶在最靠近他那个孩子的太阳穴上。那孩子顿时吓的哇哇大哭。为首者摘下头顶的帽子,朝着小孩的后脑抡了一下,用阿拉伯语大声呵斥着。

笹川了平的指关节发出爆裂般的响动。山本担心了平会沉不住气。此刻他的耳机中传来机要秘书依然柔静的声音:“部长大人,对方是卡鲁卡沙红海方面的高手,‘圣甲虫’塔希尔。手下大概不止一个中队,一百五十人以上。”

“请……请你们不要吓到孩子们。”山本武露出畏怯的神态,似乎有些动摇,实则在观察着四周,他料到对方会玩这一套。现在面临临时加码,看来要想兵不血刃地夺回两个孩子,似乎是不可能了。

“部长,情况有些不对,四周制高点也有他们的人在,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耳机中又传来罗格那不甚清晰的声音。

“你们看,我一时也筹不到更多的钱了,要……要加到多少才能放人?五十万可以吗?”

罗格朝另外3人做了个手势。“计划C”。

塔希尔将哭闹不已的小孩拎在了手上,哈哈大笑:“你不用演戏了,彭格列的晴之守护者。我们抓到了令妹,还留下这两个小孩,就知道你肯定会来,也免去了不少麻烦。”

“你们这群人渣!”了平的眼中几乎要喷射出无可阻挡的愤怒火焰,他一跃而起,晴之死气炎包裹了他全身,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金色猎豹,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不行,太早了!山本心里一沉,他现在还没有足够接近敌人,短刀命中率无法保证。他扬起一脚踢飞了手提箱,花花绿绿的纸币飘散开来,山本一抻袖口,两柄短刀借着漫天飞舞的纸片径直飞向了平的后背,了平藉由晴死气炎对全身肌肉与神经的活化,敏捷的闪开短刀,又挥拳击中短刀刀柄,附加以晴之死气炎,两柄短刀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朝朝塔希尔飞去,一刀扎飞塔希尔右手的枪,另一刀直接扎穿了他的咽喉。一时之间枪弹纷飞,简妮妲在防弹车内紧张的扫描战场情况,另外三人拿起藏匿在身上的武器,开始开枪还击。

“前辈,先救孩子!”山本武大吼。了平冲到了塔希尔面前,伸手去拎那两个小孩,却发现一把短刀朝着自己扎来,他敏捷的躲过,继而一个上钩拳把塔希尔手中的短刀打成两截,这才发现那居然是山本的武器,塔希尔明明被扎穿了喉管,可非但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甚至还把短刀从自己的咽喉拔了出来,作为武器来用。

卡鲁卡沙的火力实在太密集,山本不得不提早打开口袋中的匣子,用雨之屏障笼罩在了平的身前。

“看来,钓了不止一条鱼呢。”塔希尔咧开嘴,扔下手中的两个小孩,继而抹了一下脖子上流出的黄色液体,“下巴上的那道疤,我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名鼎鼎的冥武者,彭格列的雨守山本武啊。想不到你也来赶来陪着晴守一起死。这次真是赚大了。”

“是吗。”山本四下望去,废旧的工厂中忽然涌出无数战斗员,均携带武器,有一两个小队甚至持有重型武器。简妮妲踢开车门,将时雨金时扔向自家部长,山本朝着自己的爱刀冲去,略一伸手,握住刀柄,继而随手甩开时雨金时的真实形态,“守式,第四式,五风十雨。”无需雨之屏障的庇护,山本依然毫无压力地在敌人密集的火力网中找到缝隙穿梭而过。

了平想要赶往外甥身边,此时耳机中却传来了山本的声音:“先夺回你妹妹与妹夫的遗体,机不可失,敌人的焦点都在你外甥身上,我会想办法把他们带回来的!”

“山本!我极限的相信你!”了平说着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罗格小队通过简妮妲窥视战场布置的帮助,解决掉了大部分屋顶上的敌人。可即便如此,工厂附近的敌人数量实在太多,估计不下三百人。凭他们六七个人的火力根本无法形成反制,而且已经有一人阵亡。这是个圈套,敌人早就知道了京子的身份,设下这样的埋伏,就是为了要晴守的性命。

因为最疼爱妹妹的哥哥一定会不顾一切赶来的。

只是,卡鲁卡沙似乎过于低估了“守”的强大。要知道,彭格列十世的六守,每一人都堪称万人之敌。

“奥义,时雨之化。”山本甩手使出最大力量的高纯雨死气炎,瞬间压制了大半战场的敌人。他们的弹药射速都被压制到了极慢,可似乎战斗员本身并不受雨炎镇静作用的影响。入江基地长的分析果然没错,是死气炎抵抗,山本暗想,急奔后一个前冲,在地上翻滚数圈,撑地跃起,将两个小孩庇护在自己的胸前,右手中的刀如雕花般扭曲舞动着,精确的绕过了所有敌人的火力,直抵咽喉。“守式,第六式,梅雨。”

手起刀落,冲在最近前的五名敌人身首异处。黄色的血液泼洒而出,继而冒出了火光。

“这是!”山本大惊失色。

“轰!”山本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剧烈的连环爆炸。可怕的黄色火焰瞬间卷起漆黑的硝烟如同一条剧毒的蝮蛇将山本瞬间吞噬。

了平扛着两具尸体,忽然感觉到耳机中一阵啸叫,深深刺痛了他的耳膜。他不由得停下脚步,震惊地望着发生爆炸的地方。“山本!”

硝烟散去,山本身上的衣服被炸烂了,露出了防弹背心。可即便如此,他受伤依然很重,尤其是头部。在感觉到不对的那一刻,他扔下了时雨金时,从袖口中抖出最后一把也是保命用的短刀,利用死气炎往回推行了一小段距离,这才保住了自己与他身下那两个孩子的性命。

“咳咳……”山本大口的吐着血。了平已经冒着枪林弹雨把尸体送上了车,又冲回到山本身边,一面侧过身利用雨之屏障保护山本,一面利用死气炎帮山本疗伤。

“不行,前辈……”山本把身下的两个孩子塞给了了平,“你快走,抓紧时间帮孩子疗伤。雨之屏障的时间维持不了多久,需要高纯度雨之死气炎来补充才能持续使用。带着他们先撤。”

“你在说什么啊山本!你要是死了,我极限的不会安心的!沢田也不会放过我的!”了平不听劝告,开始释放晴之死气炎。

“哈哈,‘冥武者’可是从死尸堆中爬出来的。刚才不过是没意识到敌人的后手。”山本的鼻子中也激出血来,“他们是改造人,对死气炎有抵抗,而他们的体液与空气会反应而产生爆炸……是不折不扣的人体炸弹。”

“什么!”了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呐,我是每天在与死神打交道的人。这些杂鱼想要挑战彭格列,还早了一百年呢。”说着,山本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前辈,我的耳机被炸坏了,你带着孩子先行撤离。记得千万避开他们的尸体,如果车辆碾压出血液,就跟压到地雷一样。还有跟我的属下们说,让他们迅速撤离,不要恋战,不要使用死气炎,更不要轻易使用爆炸类武器。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是……”

“前辈。”山本吐尽了口中的血,望着四周不断围拥而上的卡鲁卡沙战斗员,眼神似乎有些迷离,“带着京子的孩子……去见纲吧。驱逐之类,他肯定不会当真,尤其,你可是‘彭格列的心脏’啊。”

“我明白了。山本你一定要回来,这样我才好向沢田交代!巴勒莫见!”了平站起身,一边搂抱着一名孩子,将晴之死气炎活化到极致,提升了自己的腿部力量,飞速的奔跑回去。

“你明明希望我回去的啊,纲。”山本惘然望着西北方的天空,雨燕从天空中缓缓飞到他的肩头,甩着被雨水淋透的翅膀。

 

“真是愚蠢。”塔希尔带着剩下的人围了过来,“想不到,黑道人人闻风丧胆的冥武者,会死在这个地方。为了这场毫无用处的镇静之雨让晴守与那些无能的部下撤离,想必消耗了不少的体力。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像你的头颅被当作首领的夜壶的样子,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呢!”

“啊,你倒是很自信。”山本兀然立于雨中,雨水夹杂着他的血,顺着脸颊,脖颈,在他身上缓缓流淌,如同火山爆发时奔涌的岩浆。他猛然抬起头,露出锐利的双眼。

杀气,令人胆寒的杀气,铺天盖地奔涌而来。

塔希尔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也是经历过枪林弹雨,在严酷战斗中脱颖而出的强者,沙漠佣兵中的翘楚,在卡鲁卡沙算得上极富盛名的高手,甚至还学会了使用晴之死气炎。每每有人说起彭格列的六守,他总是摆出一副取笑的态度:这些恪守着陈腐规则的老牌黑手党高级干部,会有什么能耐,无非是以讹传讹,徒有虚名罢了。可他今天当真见识到“守”,乃至只撞见“守”的一个眼神,就深感自己完全没有胜算,这根本不是谁强谁弱,分明是次元间的差距。塔希尔扭头看了一眼手下,做了一个手势。众人一拥而上。

山本一脚挑起时雨金时。“守式,第七式,繁吹之雨。”顿时,脚边的雨水被逆卷而起,形成一道致密的水墙。

“冲进去!碾不死他也能炸死他,啊哈哈!”塔希尔丧心病狂地指挥着蜂拥般的卡鲁卡沙的战斗员前赴后继。

“守式,第七式改,寒晶之瀑。”山本忽然使出了他们始料未及的招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厚实的水墙忽然被冻结,一时之间许多人被冻在了里面。塔希尔反应迅速,也险些被冻在冰中,“这……不可能!这不是彭格列初代的死气炎零地点突破吗!”

“攻式,第八式,篠突之雨。”一阵刀光闪过,四道高耸的冰柱冲上云霄,被冻结的敌人连带冰墙被粉碎成了冰渣,飞散而出的冰渣又在强烈刀风的驱使下如同无数的飞镖,天女散花般扩散而出。

塔希尔被冰渣打的遍体鳞伤,可他依然不甘心,“不用怕,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刚才那些招数也是极大消耗死气炎的!”

“终式,第十四式,极光天谴。”山本武肩头的雨燕陡然增大,素洁的冰霜如晶莹的翎羽将雨燕包裹起来,瞬间变成了猛禽,继而张开翅膀,笼盖在山本头顶。山本将时雨金时在头顶挥过一个半圆,阴暗的雨空,闪耀过一道璀璨到犀利的极光,随着时雨金时的刀尖划过天空,宛若晦暗的羊皮纸上一字摆开的五线谱;雪雕倾洒出的雨滴,全部冻结成了冰锥,如同五线谱上跃动的音符。冰锥下降时裹挟了其他雨滴或者水汽迅速变的尖锐而硕大,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砸向地面,奏响了死神降临的最强音,将镇魂曲的乐章推向高潮。

所有的战斗员全灭。附近的花草树木乃至厂房与岩石,也全部被封冻在一片坚冰之中。

山本收起了小次郎,以剑支撑住自己的躯体,摇摇欲坠。

塔希尔蹲在厂房高处,解除了浑身覆盖的晴炎,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山本,忽然露出邪恶的笑容。他知道,山本刚才的斩击已经几乎耗尽了全部体力。他从军靴中摸出匕首,朝着山本冲去。“哈哈哈,没想到,杀死‘冥武者’的会是我!”

“是吗?”山本忽然将刀从泥泞中拔出,泛着寒光的刀刃甚至没有沾染到半点泥星子,将死寂般的空间划开一道锃亮的裂隙。

塔希尔被拦腰斩断,继而冰封,摔落在地,粉身碎骨。

空间中弥漫的坚冰也同时破碎,升腾出一阵白色的雾气。

“哦,哦!好怕的实力。难怪被人称为‘冥武者’。”站在远处山顶的一名身着紧身衣的紫发青年,正用望远镜看着这场战斗。

“军师大人,需要派遣援军吗?”

“什么!别发傻了,赶紧撤退。那个人好可怕。我们还需要研究克制他的办法!高纯死气炎的抵抗与免疫,再多花人力进去!”

“是的,史卡鲁大人。”

 

山本武精疲力竭,单膝跪了下来。让了平撤退,确实太过逞强,但这也是避免了平与部下被极光天谴波及的唯一办法。没想到的是,那几下近距离的爆炸让他的头部与内脏都受了很重的伤,过度使用死气炎之后,某些症状加剧了,本来强行依靠雨之死气炎压制住的疼痛开始一阵阵的往上泛。头部可能有内出血,现在视物都有些不清晰了。

他用剑强支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冰面上倒映出他的面庞,呵呵,山本武,没想到,你会死的真么狼狈呢。

已经无法对焦的双眼,只能看到自己的血,还有染血的时雨金时。他忽然想起了山本刚说过的话。

“阿武,记住,剑,只能为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才会挥舞!”

父亲,阿武怕是不能为你报仇了……

纲,对不起,我没能遵守约定,无法再为你做的更多,无法继续守护你了。也许,你也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吧。明明你早已是黑手党界的教父,我却总把你当作那个柔弱的少年,做着那些你不想让我做的事情,让你左右为难,我太可笑了,不是吗?

只是,有些事,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对不起……

好想再看到你的笑,看到你无忧无虑的笑,就像并盛那片永远湛蓝的高空……

他感觉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有人拖拽着他已经不大灵便的身体,上了车。

是谁?他来不及多想,便失去了意识。时雨金时也随着他骤然松开的手,掉落在了地上。

 

“山本大人……”简妮妲从后视镜中看着这个她深爱着却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她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她是长老院派遣的卧底。

作为一名平凡的新人,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她一生都无法接近的男人。

于是她接受了长老的建议,进行了脑部的改造,让她变的睿智,有活力,精巧能干,让她一步一步接近雨部的部长,成为了令雨守满意十足的机要秘书。

可她也发现,自己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她根本不想做的事情,脑海中总有一个声音在驱使着她执行一些莫名其妙的任务。她居然变成了一架受人操控的监视器,无时无刻记录着雨守的一举一动,并将这些反馈给长老们。

她一直没有勇气,把真相告诉山本。她多想让山本带着她远走高飞,远离这潭泥淖。

可是她做不到。她太羞于启齿了,既怕伤害到山本,又怕自己的家人受到牵连。受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将方向盘交予他人的战车司机,迈出的步子从第一步开始就已经注定滑向深渊。

所以,当长老院让她见机行事,捏造证据陷害山本武之后,她绝望了。因为断送掉山本性命的,正是她在三天前提供的那份关于加百列的情报。那是遮掩住无数罪恶喜剧黑色幕布的一角,而有的放矢或误打误撞,山本武正试图将其揭开。

彭格列中的有些人,想让知情的山本永远消失。

简妮妲停下了车。她感觉头痛欲裂,一个声音在不断诱使她杀了山本武。她双目失神,迟疑地摸出手枪,指向已经奄奄一息的上司。

还未下定决心,却已泪流满面。

“对不起,山本大人……对不起……可是我做不到……”简妮妲丢掉了手枪,痛苦地抱住了头,蓝色眼眸中,泪水奔涌而出。

“简妮妲!”身后传来罗格的喊叫声,通过GPS,罗格总算找到了简妮妲。“好样的简妮妲,你把部长救出来了。”

“不……不行,不能让山本大人离开我……”简妮妲惊恐的望了一眼罗格,猛踩下油门,越野车如脱缰的野马,撞开栏杆偏离公路,一路颠簸朝向海边悬崖开去。

“简妮妲,你在做什么!”罗格发疯般地追赶而去,可他只能眼望着汽车就这样坠落悬崖。“快停下!部长大人,部长大人!”

“山本大人,这样,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灵魂,都不会是别人的了。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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